谦斑 Buenos Aires
Will you sway with me.
Go astray with me.
Buenos Aires # un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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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个好天气。
跟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。
金有谦坐在长椅上,他时不时抬起手腕来看看时间,又时不时盯紧了前方艺术馆的大门。
“顶多还有两小时。”他尽量乐观地想着。
这是他第一次来阿根廷,当然也是第一次来布宜诺斯艾利斯。此行目的并非观光,而是随他的上司一同出差。
金有谦对他上司的艺术品位的了解程度,大致相当于他对面前这座美术馆的了解——完全没有。
不过如果你让他讲一讲与一个控制狂上司一同出差是什么体验,他大概可以给你迅速拟好一个提纲并且滔滔不绝讲上三个小时。
“还有一小时五十二分钟,”金有谦交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,“呼,阿根廷的时间过得可真慢。”
当你在因不知如何消磨时间而焦虑时,你很容易被周围一切正在发生的事情所吸引,比如——
一个身材纤细瘦长的男生正在朝自己走来,他的眼睛含笑着望向你,整个人都好像镀着一层光。
金有谦不由自主地稍微坐正了一些。
“你好呀,”来人挡住了一半的光线站在他面前,“请问我可以坐在旁边吗?”
金有谦微微眯了眼,不太自然地点点头,朝旁边挪了半个身子。
“谢谢。”男生笑眯眯地坐下,“在等人吗?”
“啊?”金有谦尴尬地收回手表,“呃嗯,在等我的上司……”
“好吧,”男生耸耸肩,“很可惜喔。”
金有谦觉得这个男生朝自己的微笑里带着满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,“什么很可惜?”
“什么都很可惜啊,”男生伸出手指到处指了指,“阳光可惜,微风可惜,蓝花楹可惜,那只可爱的小鸟可惜,好天气可惜……唔,你也很可惜。”
金有谦更加糊涂了,朝他歪头表示不解。
“我的意思是,”男生直勾勾地盯向他,“你这么性感,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等一个秃头上司身上。呃,无意冒犯,如果你的上司不是秃头的话。”
金有谦有点脸红。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夸性感,感觉有点奇妙喔。
“哈哈,没事,”他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朵,“我的上司的确是个秃头。”
男生没再就“上司秃头”问题继续谈论下去,转而向金有谦摊开手掌,“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。”他笑得好看又狡黠,“条件是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。”
金有谦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表示同意,毕竟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。
“那把你的手表给我吧,”男生将手又向前伸了伸,“你在消磨时间对吧?我可以帮助你。”
金有谦觉得男生的笑在阳光下使他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,他几乎要怀疑这个笑容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迷魂药,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自觉地把手表交到了他手上。
“顺带一提,我叫bambam。”
他把手表包裹在手心里,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,闭上眼睛像是在虔诚地做着祈祷。
一,二,三。
bambam心里默数着,然后慢慢睁开眼睛。
“手给我。”他对金有谦说。
金有谦把手伸出来给他,然后感到手腕上一阵温暖的触感。
嗯,还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好闻的香气。
“看吧。”bambam带着点小骄傲地朝他眨眨眼。
“哇哦!”金有谦真的被震惊到了,手表上的时间的确比刚才快了两个小时。
“嘿!”bambam朝着目光有点呆住的金有谦晃晃手,“你的名字。”
“啊,喔,”金有谦回过神来,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来掏出一张递给他,“抱歉,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bambam挑眉接过,仔细地读着名片上的内容,“auditing function,senior manager,金有谦。唔,你的工作很不性感。”
金有谦窘迫地挠挠头,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会用“性感”形容一份工作,却意外地觉得很恰当——甚至他现在也觉得自己的这份工作非常得不性感,与本人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!
“给你!”bambam把一个小小的物件塞到了金有谦掌心中,“我的名片。”
金有谦好奇地摊开手掌——是一枚银色的硬币。
“我是魔法师喔,”bambam语调雀跃,“这是我的lucky coin。”
“你的幸运硬币给了我,那你怎么办?”金有谦话是这样讲,却已经先一步把这枚带着体温和好闻香气的硬币放进了口袋里。
“不用担心,”bambam掏出一个小小的零钱袋晃了晃,里面叮铃作响,“我还有很多。”
“你好有趣。”金有谦笑着感叹,“也很可爱。”
bambam的耳朵快速地红了一下,他有点害羞地咬了咬下嘴唇,然后眼睛又突然亮起来。
“嘿!性感的金有谦先生,”他说,“既然现在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,你的秃头上司已经抛下你独自回了酒店,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?”
“哈?”金有谦有点为难,“这样好吗?”
bambam点点头,他看出金有谦的犹豫,又倾身向金有谦靠近了一些,他低声神秘地开口,“我教你怎么使用幸运硬币吧。”
他把金有谦口袋里的硬币掏出来举在两人中间,“正面朝上就是答应,反面朝上……唔,反面朝上的话,那我们五分钟后再扔一次。”
说完他不等金有谦的质疑,立刻将硬币朝上扔去。
银色的硬币在灼热阳光下面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,然后在蓝得浓郁的天空中落下来。
bambam敏捷地用手背接住了掉落的硬币。
“正面喔!”他得意地朝金有谦笑笑,然后站起来伸出手,“¿Quieres?”
大概是bambam的样子太具有蛊惑性,金有谦甚至能听见心脏的某一部分“砰”地空了一下,然后这块地方立刻被bambam充实地填满,形状位置都卡得刚刚好。
“¡Claro!”
Buenos Aires # do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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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ambam所说的“玩”,不过是把金有谦带到了一间不易被发现的小酒吧里。
驻唱乐队在唱着典型的南美风格的歌曲,金有谦的西班牙语不算好,只能零星听懂几句词。
但这毕竟是南美,整个文化下那种突兀的、野蛮的生长力,几乎渗透在每一口呼吸的空气中。
bambam一只手撑着脑袋,一只手在酒杯壁上随意地打着节拍。
“告诉你一个秘密吧。”他突然说。
金有谦点点头,表示很感兴趣。
“我刚一出生的时候,外婆就拿着我的生辰去给我算了命。”
金有谦觉得这个秘密的开头十分新鲜。
“我外婆算完后立刻跑到我妈妈的产房,跟我妈妈说,‘啊!我算出来了!这小子会在他27岁的第80天死去!’”
“……”金有谦有点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做回应。
“哈哈,所以我外婆和我妈妈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,”bambam笑嘻嘻地喝了口酒,“不过就是今天喔。”
“!”
金有谦这次很适时地做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。
“怎么办,”bambam眼眸低垂下去,深情地望着金有谦,“金有谦先生可能是我人生中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。”
“咳……”金有谦有些承受不住这湿漉漉的眼神,只好别扭地转移视线,“这个,都是骗人的吧,不用当真。”
“嘻嘻,当然。”bambam又迅速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,“我外婆现在已经超出她的死亡日期快二十年了。”
金有谦觉得自己听到这话后居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宽慰。
“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?”金有谦突然觉得很好奇,“我的意思是,今天毕竟是你‘被预估’要死亡的日子。”
“唔,这个嘛,”bambam摆出有些苦恼的表情,“说实话我也不知道。大概是我小时候太深信这个死亡日期,以至于我早早养成了把每天都当作人生的最后一天来度过。”
“哈哈,”金有谦笑起来,“你很可爱,bambam先生。”
“一点也不!”bambam有点气恼,脸上的婴儿肥鼓起来,“因为这个喔,我经常被哥哥们揍。”
“哈哈哈!”金有谦笑得更开心了,“真的很可爱!非常可爱!”
“嘿!再扔一次硬币吧!”bambam突然说。
“为什么?”金有谦嘴角的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。
“因为我可爱啊!你说的。”
硬币在半空翻转了几圈落到bambam手背上。
“正面!”bambam站起来,喝光了杯子里的酒,“走吧!我们去跳舞!”
“喂……”金有谦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bambam到底在想什么,就被拖出了酒吧。
Buenos Aires # tr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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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池里大家都在随意地跟着音乐自适地摇摆,只有金有谦,局促地戳在原地,像一根僵硬的木头。
“我说,”他有些窘迫地开口,“我还是在边上看着你跳吧,我实在是不会。”
“没关系!”bambam眼神发亮,他朝金有谦贴近一步,双臂绕过他的腰环抱住,“我教你。”
金有谦觉得呼吸有些不通畅,血液也在此刻汹涌地流动起来。
很好闻,很好抱,很……很想亲吻。
“金有谦先生,”bambam将下巴搁在他肩上,朝他的耳朵低语起来,“其实我还会变一个魔术。”
“是什么?”金有谦觉得耳根痒痒的。
“唔,就是把身上的衣服变没之类的。”
金有谦的身体僵直了三秒钟。
“嘻嘻,”耳边又传来bambam的轻笑,“别紧张呀,不会在这里的。”
他在金有谦的耳朵上亲吻了一下,然后很满意地看着那块地方迅速染上红色。
金有谦觉得周身的音乐与人群统统都消失了,只有心跳声在撞击耳膜,节奏越发激烈起来。
他好像无意间掉进了一个绯红色的陷阱里。这里有蓝得不像话的天空,有灼热的阳光,有旺盛的生命。
这里有名叫bambam的呼吸,名叫bambam的香味,名叫bambam的拥抱,名叫bambam的亲吻,名叫bambam的心跳……
砰砰!
喔,这个陷阱就叫做bambam。
金有谦觉得他过去乏味而冗长的27年时光,统统比不上这短短几秒钟的心动。
“金有谦先生,”bambam的声音适时响起在耳边,“今天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喔。
“嗯,我知道。”
“我呢,有一个wish list,你知道的,每个人都喜欢在人生的最后几秒做一些wish list。”
“嗯,我也喜欢。”
“嘿嘿,你还没有到人生的最后一天。”bambam笑了一下,又接着说,“我的清单里写着,要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遇见一个性感的人,要给这位性感的先生表演一个魔术,要与他交换姓名,要跟他喝酒,要带他跳舞,要偷偷亲吻他,要爱上他……”
bambam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撩拨着金有谦的耳膜,以及心脏。
“再扔一次硬币吧!”金有谦声音有些颤抖,“正面的话,我想看第二个魔术,反面……反面的话我们就五分钟之后再扔一次。”
“哈哈,好呀!”
Buenos Aires # cuatr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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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让金有谦在人生最讨厌的时刻中做出选择,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此刻,他的秃头上司的来电。
“你跑到哪里去了!我找了你好久……”上司的声音听起来暴跳如雷,像是一只尖叫的公鸡掉进了一场音乐会中。
“呃……”金有谦感到生气又尴尬。
“唔,你知道的,虽然我很舍不得金有谦先生你,”bambam苦恼地把脑袋枕在他肩上,“但是工作好像也很重要。要不然,掷硬币吧!”
bambam仰起头来,眼睛亮亮地看着金有谦,“正面的话你就留下来,反面的话……”
bambam并没能说出反面的话会怎样,他的小心思被悉数吞入一个吻中。
“你的lucky coin,有两个正面,你这个小混蛋。”
金有谦一边摩挲着他的嘴唇一边说着。
“我更喜欢看你变魔术。”
“唔,那你的上司怎么办?”
“去他妈的吧。”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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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班牙语里,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,有好天气的意思喔。
今天天气也很好,周末愉快!
¡Feliz fin de semana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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